雜阿含經卷第三十五

宋天竺三藏求那跋陀羅譯

[導讀:外道出家相應 (2/2)]

《雜阿含經》「外道出家相應」的內容為卷34第965~969經和本卷第970~979經,記錄佛陀和外道出家人的互動和說法。

[導讀]

(九七〇)[0250a19]

如是我聞:

一時,佛住王舍城迦蘭陀竹園。

時,王舍城有外道出家名舍羅步,住須摩竭陀池側,於自眾中作如是唱言:「沙門釋子法我悉知,我先已知彼法、律而悉棄捨。」

時,有眾多比丘晨朝著衣持鉢,入王舍城乞食。聞有外道名舍羅步,住王舍城須摩竭陀池側,於自眾中作如是唱言:「沙門釋子所有法、律我悉已知,先已知彼法、律,然後棄捨。」聞是語已,乞食畢,還精舍,衣鉢,洗足已,往詣佛所,稽首禮足,退坐一面,白佛言:「世尊!我等晨朝著衣持鉢,入王舍城乞食,聞有外道出家名舍羅步,住王舍城須摩竭陀池側,於自眾中作是唱言:『沙門釋子法我已悉知,知彼法、律已,然後棄捨。』善哉,世尊!可自往彼須摩竭陀池側,憐愍彼故。」

爾時,世尊默然而許,於日晡時從禪覺,往到須摩竭陀池側外道舍羅步所。

時,舍羅步外道出家遙見世尊來,即敷床坐,請佛令坐。

佛即就坐,告舍羅步言:「汝實作是語:『沙門釋子所有法、律,我悉已知。知彼法、律已,然後棄捨。』耶?」時,舍羅步默而不答。

佛告舍羅步:「汝今應說,何故默然?汝所知滿足者,我則隨喜;不滿足者,我當令汝滿足。」時,舍羅步猶故默然。如是第二、第三說,彼再三默然住。

時,舍羅步有一梵行弟子白舍羅步言:「師應往詣沙門瞿曇說所知見,今沙門瞿曇自來詣此,何故不說?沙門瞿曇又告師言:『若滿足者,我則隨喜;不滿足者,當令滿足。』何故默然而不記說?」彼舍羅步梵行弟子勸時,亦復默然。

爾時,世尊告舍羅步:「若復有言:『沙門瞿曇非如來、應、等正覺。』我若善善問,善諫善問時,彼則遼落說諸外事;或忿恚慢覆對礙不忍,無由能現;或默然抱愧低頭,自思省,如今舍羅步。若復作如是言,沙門瞿曇無正法、律者,我若善諫善問,彼亦如汝今日默然而住。若復有言,非沙門瞿曇聲聞善向者,我若善諫善問,彼亦乃至如汝今日默然而住。」爾時,世尊於須摩竭陀池側師子吼已,從坐起而去。

爾時,舍羅步梵行弟子語舍羅步言:「譬如有牛,截其兩角,入空牛欄中,跪地大吼;師亦如是,於無沙門瞿曇弟子眾中作師子吼。譬如女人欲作丈夫聲,發聲即作女聲;師亦如是,於非沙門瞿曇弟子眾中作師子吼。譬如野干欲作狐聲,發聲還作野干[*]聲;師亦如是,於非沙門瞿曇弟子眾中欲作師子吼。」

時,舍羅步梵行弟子於舍羅步面前呵責毀已,從坐起去。

[校勘]

「舍羅步」,巴利本作 Sarabha。

大正藏無「言」字,今依據宋、元、明三本補上。

「舍」,大正藏原為「捨」,今依據聖本、高麗藏二本改作「舍」。

「礙」,大正藏原為「閡」,今依據宋、元、明、聖四本改作「礙」。[*]

「干」,聖本作「犴」。[*]

「狐」,聖本作「獸」。

[註解]

唱言:高聲說話。

舉:拿起。「舉衣鉢」在這裡指收拾衣鉢。

敷床坐:鋪設座位。

滿足:圓滿。

諫:勸告別人改正錯誤。

遼落說諸外事:顧左右而言他,說些無關緊要的事。

忿恚慢覆:憤怒地以傲慢的言行隱藏(自己不懂的事實)。

對礙不忍:對答有障礙,無法安住;因無言以對而不安。

密:暗中。

非:反對、詆毀。

野干:胡狼,又名豺狼、狐狼。犬科動物,生物分類上與狼較近而有狐的外表,腳長、犬齒彎曲,專門獵食細小哺乳動物、鳥類及爬行動物。

呰:毀謗。

[對應經典]

 

(九七一)[0250c09]

如是我聞:

一時,佛住王舍城迦蘭陀竹園。

爾時,王舍城須摩竭陀池側有外道出家名上坐,住彼池側,於自眾中作如是語:「我說一偈,若能者,我當於彼修行梵行。」

時,有眾多比丘晨朝著衣持鉢,入王舍城乞食,聞有外道出家名曰上坐,住須摩竭陀池側,於自眾中作如是說:「我說一偈,有能報者,我當於彼所修行梵行。」乞食畢,還精舍,舉衣鉢,洗足已,詣佛所,稽首佛足,退坐一面,白佛言:「世尊!我今晨朝與眾多比丘入城乞食,聞有外道出家名曰上坐[*],住須摩竭陀池側,於自眾中作如是說:『我說一偈,有能報者,我當於彼修行梵行。』唯願世尊應自往彼,哀愍故。」

爾時,世尊默然而許,即日晡時從禪覺,往至須摩竭陀池側。

時,上坐[*]外道出家遙見世尊,即敷床座,請佛令坐。世尊坐已,告上坐[*]外道出家言:「汝實作是語:『我說一偈,若能報者,我當於彼修行梵行』耶?汝今便可說偈,我能報答。」

時,彼外道即累繩床以為高座,自昇其上。即說偈言:

比丘以法活,  不恐怖眾生
 意寂行捨離,  持戒順息止。」

爾時,世尊知彼上坐[*]外道心。即說偈言:

汝於所說偈,  能自隨轉者,
 我當於汝所,  作善士夫觀

 觀汝今所說,  言行不相應,
 寂止自調伏,  莫恐怖眾生,
 行意寂遠離,  受持淨戒者,
 順調伏寂止,  身口心離惡,
 善攝於住處,  不令放逸者,
 是則名隨順,  調伏及寂止。」

爾時,上坐[*]外道出家作是念:「沙門瞿曇已知我心。」即從床而下,合掌白佛言:「今我可得於正法、律出家、受具足,成比丘法不?」

佛告上坐[*]外道出家:「今汝可得於正法、律出家、受具足,成比丘分。」

如是上坐[*]外道出家得出家,作比丘已思惟;所以善男子剃除鬚髮,著袈裟衣,正信非家,出家學道,乃至心善解脫,得阿羅漢。

[校勘]

「坐」,元、明二本作「座」。[*]

「坐」,大正藏原為「座」,今依據宋、聖二本改作「坐」。

宋、元、明三本無「行」字。

宋、元、明三本無「床」字。

「隨順」,宋、元、明三本作「順隨」。

「即」,元、明二本作「卻」。

[註解]

報:應答。

哀愍故:因為悲憫的緣故。

累繩床:繩床即椅子,古代椅子以木板製作並舖上繩子編成的墊子,因此稱為繩床。累繩床是將多張繩床疊起來,作為更高的椅子。

比丘以法活,不恐怖眾生:比丘應在山林寂靜處清淨修行,不要四處亂走而擾亂眾生。

汝於所說偈,能自隨轉者,我當於汝所,作善士夫觀:你如果能照著自己所說的偈誦修行的話,我就會認為你是個好的修行人。

寂止:寂靜安定。這裡是指守護六根,繫心一處。

善攝於住處:

是則名隨順:

[對應經典]

 

[進階辨正]

什麼是「繩床」:漫談《四分律》中的繩床(第35至39頁)

(註:原連結失效。不知原內容為何,先以香光尼眾佛學院院刊《青松萌芽》文章代替。)

(九七二)[0251a20]

如是我聞:

一時,佛住王舍城迦蘭陀竹園。

時,有眾多婆羅門出家住須摩竭陀池側,集聚一處,作如是論:「如是婆羅門真諦,如是婆羅門真諦。」

爾時,世尊知彼眾多婆羅門出家心念,往到須摩竭陀池側。

時,眾多婆羅門出家遙見佛來,即為佛敷床座,請佛就坐。

佛即就坐,告諸婆羅門出家:「汝等於此須摩竭陀池側,眾共集聚,何所論說?」

婆羅門出家白佛言:「瞿曇!我等眾多婆羅門出家集於此坐,作如是論:『如是婆羅門真諦。如是婆羅門真諦。』」

佛告婆羅門出家:「有三種婆羅門真諦,我自覺悟成等正覺而復為人演說。汝婆羅門出家作如是說:『不害一切眾生,是婆羅門真諦,非為虛妄。』彼於彼言我勝、言相似、言我卑,若於彼真諦不繫著,定,慈無量心於一切世間作慈心色像,是名第一婆羅門真諦,我自覺悟成等正覺,為人演說。

「復次,婆羅門作如是說:『所有集法皆是滅法,此是真諦,非為虛妄。』乃至於彼真諦不計著,於一切世間觀察生滅,是名第二婆羅門真諦。

「復次,婆羅門作如是說:『無我無我處所及事都無所有,無我處所及事都無所有,此則真諦,非為虛妄。』如前說,乃至於彼無所繫著,一切世間無我像類,是名第三婆羅門真諦,我自覺悟成等正覺而為人說。」爾時,眾多婆羅門出家默然住。

時,世尊作是念:「今映彼愚癡,殺彼惡者令此眾中無一能自思量欲造因緣,於沙門瞿曇法中修行梵行。」如是知已,從坐起而去。

[校勘]

「諦」,大正藏原為「實」,今依據明本改作「諦」。

「令」,大正藏原為「今」,今依據元、明二本改作「令」。

[註解]

如是婆羅門真諦:(這樣的法是)婆羅門的真理。

彼於彼言我勝、言相似、言我卑,若於彼真諦不繫著,於一切世間作慈心色像:婆羅門對於眾生,認為我比眾生強、我和眾生差不多、我比眾生差,若能不執著於這樣的婆羅門真理,而將一切世間眾生作慈心的看待。相當的《別譯雜阿含經》經文作「此事若實,應勤精進,於諸眾生,恒生慈心」,相當的南傳經文作「他不因此而認為『(我是)沙門』、『(我是)婆羅門』、『我是優勝者』、『我是同等者』、『我是下劣者』,在那裡,他證知那真理後,是只為了生物類出於同情與憐愍的行者」。

所有集法皆是滅法:所有因緣而生的事物,都會因緣而滅。

計著:計較、執著。

無我處所及事都無所有:沒有我,沒有我所擁有的,萬事都是虛幻的。相當的《別譯雜阿含經》經文作「離我、我所,真實無我」,相當的南傳經文作「我不屬於任何人、任何地方;任何地方的任何事物,在那裡也不屬於我。』……在那裡,他證知那真理後,只行無所有道跡」。

一切世間無我像類:世間的一切中都沒有任何種類的「我」。

今映彼愚癡,殺彼惡者令此眾中無一能自思量欲造因緣,於沙門瞿曇法中修行梵行:現在的情況反映出這些婆羅門沒有智慧,害他們的惡魔讓這些人中沒有人能自己思慮、量度該做什麼,而追隨佛法作清淨的修行。相當的《別譯雜阿含經》經文作「斯愚癡人常為諸魔之所覆蔽,是大眾中,乃至無有一人能信斯語,生志學想,修持梵行」,相當的南傳經文沒有這句話。

[對應經典]

[讀經拾得]

本經記載佛陀見到很多印度傳統婆羅門教的出家眾在討論什麼才是真理,因此佛陀強調傳統婆羅門教符合佛法的部份,試著隨順而轉變他們的想法。

婆羅門教有「不殺生」戒,但為了取悅天神、求得保祐,卻可以宰殺畜生以作牲禮。因此佛陀先肯定婆羅門教的「不殺生」戒,再強調對一切眾生不分貴賤的慈心才是不殺生的關鍵,不應該基於我執而犧牲掉不殺生戒以求保祐。

婆羅門教認為世間的事物都會滅去,要融入大梵天才能得永生。佛陀肯定因緣而生、因緣而滅,要婆羅門實際觀察一切皆因緣生滅,故意跳過了婆羅門誤以為大梵天永生的觀點。

婆羅門教認為自己以及塵世的事物都是幻影,大梵天才是真我。佛陀肯定自我及世間都是虛妄的,故意跳過了婆羅門誤以為有真我的觀點。

有善根的人聽到這番開示,就能守好「戒」(不殺生),修得「定」(慈心三昧),甚至發起「慧」(諸行無常、諸法無我、涅槃寂滅),可惜沒想通的婆羅門就只能繼續流轉生死了。

[進階辨正]

(九七三)[0251b20]

如是我聞:

一時,佛住拘睒彌瞿師羅園,尊者阿難亦住於彼。

時,有外道出家名曰栴陀,詣尊者阿難所,與尊者阿難共相問訊慰勞已,退坐一面,問尊者阿難言:「何故於沙門瞿曇所出家修梵行?」

阿難答言:「為斷貪欲、瞋恚、愚癡故,於彼出家修梵行。」

栴[*]陀復問:「彼能說斷貪欲、瞋恚、愚癡耶?」

阿難答言:「我亦能說斷貪欲、瞋恚、愚癡。」

栴[*]陀復問:「汝見貪欲、瞋恚、愚癡有何過患,說斷貪欲、瞋恚、愚癡耶?」

阿難答言:「染著貪欲障心故,或自害,或復害他,或復俱害,現法得罪、後世得罪、現法後世二俱得罪,彼心常懷憂、苦受覺。若瞋恚映障、愚癡映障,自害、害他、自他俱害,乃至常懷憂、苦受覺。又復,貪欲為盲、為無目、為無智、為慧力羸、為障礙[*],非明、非等覺,不轉向涅槃。瞋恚、愚癡亦復如是。我見貪欲、瞋恚、愚癡有如是過患,故說斷貪欲、瞋恚、愚癡。」

栴[*]陀復問:「汝見斷貪欲、瞋恚、愚癡有何福利,而說斷貪欲、瞋恚、愚癡?」

阿難答言:「斷貪欲已,不自害,又不害他,亦不俱害;又復不現法得罪、後世得罪、現法後世得罪,心法常懷喜樂、受覺。瞋恚、愚癡亦復如是。於現法中常離熾然不待時節有得餘現法緣自覺知。見有如是功德利益故,說斷貪欲、瞋恚、愚癡。」

栴陀復問:「尊者阿難!有道有跡,修習多修習,能斷貪欲、瞋恚、愚癡不?」

阿難答言:「有。謂八正道——正見乃至正定。」

栴[*]陀外道白尊者阿難:「此是賢哉之道、賢哉之跡,修習多修習,能斷貪欲、瞋恚、愚癡。」

時,栴[*]陀外道聞尊者阿難所說,歡喜隨喜,從坐起而去。

[校勘]

「栴」,宋、元、明、聖四本作「旃」。[*]

「栴陀」,巴利本作 Channa。

「癡」,明本作「瞋」。

[註解]

拘睒彌:古代印度都市名,是十六大國之一的跋蹉國(拔沙國)的首都,相當於現今的 Kosam,位於恒河支流 Yamunā 河沿岸。當時有以首都名作為國號的習慣,因此跋蹉國又稱為拘睒彌國。另譯為「俱睒彌」、「拘舍彌」、「拘深」。

瞿師羅園:佛陀的道場之一,由瞿師羅長者所布施。另譯為「瞿沙羅園」、「瞿師園」。

映:遮蔽。

轉向:導向。

有得餘現法緣自覺知:佛法是可當下體證的,不須要等到死後,而是此生此時此刻就可體驗的。

[對應經典]

 

(九七四)[0251c22]

如是我聞:

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

爾時,尊者舍利弗詣佛所,稽首佛足,退坐一面。

爾時,世尊為尊者舍利弗種種說法,示、教、照、喜;示、教、照、喜已,默然而住。

時,尊者舍利弗聞佛所說,歡喜隨喜已,稽首禮足而去。

時,有外道出家補縷低迦隨路而來,問尊者舍利弗:「從何所來?」

舍利弗答言:「火種!我從我世尊所,聽大師說教授法來。」

補縷低迦問尊者舍利弗:「今猶不離乳,從師聞說教授法耶?」

舍利弗答言:「火種!我不離乳,於大師所,聞說教授法。」

補縷低迦語尊者舍利弗言:「我久已離乳,捨師所說教授法。」

舍利弗言:「汝法是惡說法、律,惡覺,非為出離、非正覺道,壞法、非可讚歎法、非可依止法,又彼師者,非等正覺,是故汝等疾疾捨乳,離師教法。譬如乳牛,惡狂騷,又少乳汁,彼犢飲乳,疾疾捨去;如是惡說法、律,惡覺,非出離、非正覺道,壞法、非可讚歎法、非可依止法。又彼師者,非等正覺,是故速捨師教授法。我所有法是正法、律,是善覺,是出離正覺道,不壞、可讚歎、可依止。又彼大師是等正覺,是故久飲其乳,聽受大師說教授法。譬如乳牛,不麁狂騷,又多乳汁,彼犢飲時,久而不厭。我法如是,是正法、律,乃至久聽說教授法。」

時,補縷低迦語舍利弗:「汝等快得善利,於正法、律,乃至久聽說教授法。」

時,補縷低迦外道出家聞舍利弗所說,歡喜隨喜,從道而去。

[校勘]

大正藏無「而」字,今依據宋、元、明三本補上。

宋、元、明、聖四本無「我」字。

宋、元、明、聖四本無「出」字。

「縷」,聖本作「屢」。

「縷」,大正藏原為「屢」,今依據宋、元、明三本改作「縷」。

[註解]

示、教、照、喜:佛陀教化眾生的四種方式,又稱為「示、教、利、喜」,即開示(示)、教導(教)、鼓勵(利)、使歡喜(喜)。

隨路:沿路跟隨。

火種:指婆羅門的信眾;因婆羅門教祭祀皆有拜火儀式。

不離乳:沒有離開老師;仍跟著老師學習。

麁:「粗」的異體字。

[對應經典]

 

(九七五)[0252a22]

如是我聞:

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

爾時,補縷低迦外道出家來詣佛所,與世尊面相問訊慰勞已,退坐一面,白佛言:「瞿曇!先日眾多種種異道出家沙門、婆羅門集於未曾有講堂,作如是論議:『沙門瞿曇智慧猶如空舍,不能於大眾中建立論議,此應此不應,此合此不合。譬如盲牛,偏行邊畔,不入中田;沙門瞿曇亦復如是,無應不應,無合不合。』」

佛告補縷低迦:「此諸外道論議,說應不應,合不合,於聖法、律,如小兒戲。譬如士夫,年八、九十,髮白齒落,作小兒戲,團治泥土,作象作馬,種種形類,眾人皆言:『此老小兒。』如是。火種!種種諸論,謂應不應,合不合,於聖法、律,如小兒戲,然於彼中,無有比丘方便所應。」

補縷低迦白佛言:「瞿曇!於何處有比丘方便所應?」

佛告外道:「不清淨者令其清淨,是名比丘方便所應。不調令調,是名比丘方便所應。諸不定者令得正受,是名比丘方便所應。不解脫者令得解脫,是名比丘方便所應。不斷令斷、不知令知、不修令修、不得令得,是名比丘方便所應。

云何不淨令淨?謂戒不淨者,令其清淨。云何不調伏令其調伏?謂眼根。耳、鼻、舌、身、意根不調伏,令其調伏,是名不調伏者令其調伏。云何不定令其正受,謂心不正定,令得正受云何不解脫者令得解脫?謂心不解脫貪欲、恚、癡,令得解脫。云何不斷令斷?謂無明、有愛,不斷令斷。云何不知令知?謂其名色,不知令知。云何不修令修?謂止、觀,不修令修。云何不得令得?謂般涅槃,不得令得,是名比丘方便所應。」

補縷低迦白佛言:「瞿曇!是義比丘方便所應,是堅固比丘方便所應,所謂盡諸有漏。」

時,補縷低迦外道出家聞佛所說,歡喜隨喜,從坐起而去。

[校勘]

宋、元、明、聖四本無「議」字。

宋、元、明三本無「年」字。

大正藏無「言」字,今依據宋、元、明三本補上。

「其」,明本作「具」。

「止」,聖本作「正」。

[註解]

空舍:空屋。

此應此不應,此合此不合:如是應做的,如是不應做的;如是合宜的,如是不合宜的。(?? 應、合是不是指相應、契合?)

邊畔:田的邊界。

無應不應,無合不合:沒有制定應做不應做(的戒律),合不合宜(的儀軌)。(??見上)

團治泥土:捏泥巴。

方便所應:所應該努力的。(??所應是不是指所相應、契合,不是應該之意?)

名色:即色、受、想、行、識五陰。其中「名」是「受、想、行、識」四陰,即所有心理的運作,沒有形體而只能用名字來詮釋,因此稱作「名」;「色」即色陰,也就是物質及物理世界的現象。相當的南傳經文作「五取蘊」。

盡諸有漏:斷盡所有的煩惱。

[對應經典]

[讀經拾得]

本經表示外道的妄語猶如兒戲,而修行人應勤修戒定慧以解脫:

  1. 不清淨者令其清淨:戒
  2. 不調令調:六根
  3. 諸不定者令得正受:心
  4. 不解脫者令得解脫:心的貪、恚、癡
  5. 不斷令斷:無明、有愛
  6. 不知令知:名色
  7. 不修令修:止、觀
  8. 不得令得:般涅槃

(九七六)[0252b27]

如是我聞:

一時,佛住王舍城迦蘭陀竹園。

時,有外道出家,名曰尸婆,來詣佛所,與世尊面相問訊慰勞已,退坐一面,白佛言:「瞿曇!云何為學?所謂學者云何學?」

佛告尸婆:「學其所學,故名為學。」

尸婆白佛:「何所學?」

佛告尸婆:「隨時學增上戒,學增上意,學增上慧。」

尸婆白佛:「若阿羅漢比丘諸漏已盡,所作已作,捨諸重擔,逮得己利,盡諸有結,正智善解脫,當於爾時,復何所學?」

佛告尸婆:「阿羅漢學其所學若阿羅漢比丘諸漏已盡,乃至正智善解脫,當於爾時,覺知貪欲永盡無餘;覺知瞋恚、愚癡永盡無餘,故不復更造諸惡,常行諸善。尸婆!是名為學其所學。」

時,尸婆外道出家聞佛所說,歡喜隨喜,從坐起去。

[校勘]

「尸婆」,巴利本作 Moliyasīvaka。

「學者」,巴利本作 Sandiṭṭhika dhamma。

大正藏無「學」字,今依據宋、元、明三本補上。

「捨」,宋、元、明、聖四本作「離」。

「瞋恚」,宋、元、明、聖四本作「恚瞋」。

「起」,宋、元、明三本作「而」。

[註解]

云何為學:(以本經法義應指的是「學法」;但依別譯雜阿含(210)經法義,則指「有學」?) 尚待議。

云何學:該如何修習?

學其所學:修習他所應修習的法。

何所學:甚麼是所應修習的法?

增上戒:崇高的、有助益的戒律。

增上意:即增上定,依增上戒所引發的定。

增上慧:依增上定而引發的智慧,是為無分別智。

復何所學:還有甚麼應修習的法嗎?

學其所學:都學完了;這裡的「學其所學」即是「無學」之意。

(此「學」指領悟,即成就阿羅漢後於日常生活上如法行;亦即已無應學之法了,故說「無學」。-kevin) 
(其實和前述「學其所學」解釋相同也可,只是阿羅漢的學其所學更上一層樓。ywliu)

[對應經典]

 

(九七七)[0252c12]

如是我聞:

一時,佛住王舍城迦蘭陀竹園。

爾時,尸婆外道出家來詣佛所,與世尊面相問訊慰勞已,退坐一面,白佛言:「瞿曇!有一沙門婆羅門作如是見、如是說:『若人有所知覺,彼一切本所作因,修諸苦行,令過去業盡,更不造新業,斷於因緣,於未來世無復諸漏。諸漏盡故業盡,業盡故苦盡,苦盡者究竟苦邊。』今瞿曇所說云何?」

佛告尸婆:「彼沙門、婆羅門,實爾洛漠耳,不審、不,愚癡、不善、不辯。所以者何?或從風起苦,眾生覺知,或從痰起,或從起,或等分起,或自害,或他害,或因節氣。彼自害者,或拔髮、或拔鬚,或常立舉手,或蹲地,或臥灰土中,或臥棘刺上,或臥杵上、或板上,或牛屎塗地而臥其上,或臥水中,或日三洗浴,或一足而立,身隨日轉。如是眾苦精勤有行,尸婆!是名自害。他害者,或為他手、石、刀、杖等,種種害身,是名他害。尸婆!若復時節所害,冬則大寒,春則大熱,夏寒暑俱,是名節氣所害。世間真實,非為虛妄。尸婆!世間有此真實,為風所害,乃至節氣所害,彼眾生如實覺知。汝亦自有此患,風痰[*]涎[*]唾,乃至節氣所害覺,如是如實覺知。尸婆!若彼沙門婆羅門言一切人所知覺者皆是本所造因,捨世間真實事而隨自見,作虛妄說。

「尸婆!有五因五緣生心法憂苦。何等為五?謂因貪欲纏,緣貪欲纏,生心法憂苦;因瞋恚、睡眠、掉悔、疑纏,緣瞋恚、睡眠、掉悔、疑纏,生彼心法憂苦,尸婆!是名五因五緣生心法憂苦。尸婆!有五因五緣不生心法憂苦。何等為五?謂因貪欲纏,緣貪欲纏,生彼心法憂苦者,離彼貪欲纏,不起心法憂苦;因瞋恚、睡眠、掉悔、疑纏、緣瞋恚、睡眠、掉悔、疑纏,生彼心法憂苦者,離彼瞋恚、睡眠、掉悔、疑纏、不起心法憂苦。尸婆!,是名五因五緣不起心法憂苦。現法得離熾然,不待時節,通達現見,緣自覺知。尸婆!復有現法離熾然,不待時節,通達現見,緣自覺知,謂八正道——正見乃至正定。」

說是法時,尸婆外道出家遠塵離垢,得法眼淨。時,尸婆外道出家見法、得法、知法、入法,離諸狐疑,不由於他,入正法、律,得無所畏。即從坐起,整衣服,合掌白佛:「世尊!我今可得於正法、律出家、受具足,得比丘分耶?」

佛告尸婆:「汝今得出家……」如上說,乃至「心善解脫,得阿羅漢。」

[校勘]

宋、元、明三本無「彼」字。

「洛漠」,聖本作「略演」。

「痰」,聖本作「淡」。[*]

「涎」,大正藏原為「唌」,今依據宋、元、明三本改作「涎」。[*]

「棘刺」,聖本作「蕀𠞦」。

「上」,明本作「土」。

宋、元、明三本無「纏」字。

宋、元、明三本無「五」字。

宋、元二本無「法」字。

「苦因瞋恚睡眠掉悔疑纏緣瞋恚睡眠掉悔疑纏生彼心法憂苦者離彼瞋恚睡眠掉悔疑纏不起心法憂苦尸婆」四十四字,大正藏作「苦」,聖本作「苦離」,今依明本補上。

「遠」,明本作「離」。

「離諸」,宋、元、明三本作「得離」。

「可」,聖本作「何可」。

[註解]

本所作:過去的造作,又作「本行所作」。

洛漠說:言談疏漏、沒有道理。

數:讀音「屬」,計算。

涎唾:口水、唾液。「涎」讀音同「閒」,口水、唾液。

等分起:(風、痰、唌唾等原因)混合(合併症)所引起。

節氣:季節氣候。

一足而立,身隨日轉:單腳站著,身體面向太陽,隨著太陽的昇降而改變身體面對的方向。這是外道的一種苦行。

夏寒暑俱:夏天時忽冷忽熱。

世間真實,非為虛妄:世間真得有這樣的現象,而不是亂講的。

現法得離熾然,不待時節,通達現見,緣自覺知:當生就能滅除如火燒般逼迫身心的煩惱,即時、不須等待,正確地在這裡當下看到,親自能體證。(這形容佛法特質的定型句在經中常出現,詳見本經線上「進階辨正」中的比對。)

[對應經典]

[讀經拾得]

本經中佛陀解說我們所覺知(感受)的,並不全由過去世的業力所造成,還有從以下的各種原因而來:

  • 身體四大不調(風、痰、涎唾、三者混合因素)
  • 自害(苦行自虐)
  • 他害(他人加害)
  • 節氣(氣候變化)

身體有這些感受,內心不必然憂苦。心法憂苦從何而來?

  1. 貪欲
  2. 瞋恚
  3. 睡眠
  4. 掉悔

也就是「五蓋」這五種覆蓋心識、阻礙善法發生的煩惱。沒有了五蓋,就能生起七覺支,走在覺悟解脫的道路上。

如何能不生心法憂苦?則要離於五蓋、行八正道。

依本經所說,宿命論(今生所有的遭遇全都源自於過去所造的業)是錯誤的,認為吃苦就能解脫(修苦行能消過去的業,並不造新業,就能涅槃)也不正確。這種錯誤的知見是耆那教的看法,可能讓信徒在面對事情前不好好準備、事後消極不加以補救,基於錯誤的因果觀而一味地逆來順受,不知可以八正道積極地開創未來。

佛教則不是宿命論,而是因緣觀,除了過去的業力外,此生甚至當下的物理因素和心的染著都會影響我們的際遇;由於此生能行八正道,乃至當下能解脫五蓋等煩惱,終究能「現法得離熾然,不待時節,通達現見,緣自覺知」,親證解脫。

造成今世感受的原因,本經及相當的《別譯雜阿含經》、南傳《相應部尼柯耶》經文對比如下:

項目 《雜阿含經》第977經 《別譯雜阿含經》第211經 《相應部尼柯耶》36.21
主題 若人有所知覺 隨所作業 凡這個人感受任何或樂、或苦、或不苦不樂
原因1
原因2
原因3 涎唾 膽(汁)
原因4 等分 四大增損 集合
原因5 自害 自己所作 不正確的姿勢、行為
原因6 他害 從他作苦 他人突然的襲擊
原因7 節氣 風冷 季節變化
原因8 (未明列) (未明列) 過去的業


雖然本經沒有強調過去的業的重要性,而是指出今生的內外各因素也會造成影響,但綜合各經所說,業力還是主因,本經所說的各種原因也都可算在廣義的因緣之中,卷十七第481經即詳細地分析產生各種受的微觀及巨觀的因緣。對於業報的法則有興趣的同學,也可研讀《中阿含經》卷三〈業相應品2〉第11經鹽喻經

[進階辨正]

(九七八)[0253a26]

如是我聞:

一時,佛住那羅聚落好衣菴羅園中。爾時,那羅聚落有商主外道出家,百二十歲,年耆根熟,為那羅聚落諸沙門、婆羅門、長者、居士尊重供養,如阿羅漢。

彼商主外道出家先有宗親一人,命終生天,於彼天上見商主外道出家已,作是念:「我欲往教彼商主外道出家詣世尊所,修行梵行,恐其不隨我語,我今當往彼,以意論令問。」

即下那羅聚落,詣彼商主外道出家所,說偈而問:

「云何惡知識,  現善知識相?
 云何善知識,  如己同一體?
 何故求於斷,  云何離熾然?

「若汝仙人持此意論而問於彼,有能分別解說其義而答汝者,便可從彼出家,修行梵行。」

時,商主外道出家受天所教,持詣富蘭那迦葉所,以此意論偈問富蘭那迦葉。彼富蘭那迦葉尚自不解,況復能答?彼時,商主外道出家復至末迦梨瞿舍利子所、闍耶毘羅坻子所、阿耆多枳舍欽婆羅所、迦羅拘陀迦栴[*]延所、尼乾陀若提子所,皆以此意論偈而問,悉不能答。

時,商主外道出家作是念:「我以此意論問諸出家師,悉不能答,我今復欲求出家;為我今自有財寶,不如還家,服習五欲。」復作是念:「我今可往詣沙門瞿曇,然彼耆舊、諸師、沙門、婆羅門、富蘭那迦葉等,悉不能答,而沙門瞿曇年少出家,詎復能了?然我聞先宿所說莫輕新學年少出家,或有沙門年少出家,有大德力,今且當詣沙門瞿曇。」詣已,以彼意論心念而問,如偈所說。

爾時,世尊知彼商主心之所念。即說偈言:

「云何惡知識?  現善友相者,
 內心實恥厭,  口說我同心,
 造事不樂同,  故知非善友,
 口說恩愛語,  心不實相應,
 所作而不同,  慧者應覺知,
 是名惡知識,  現善知識相,
 與己同一體。  云何善知識?
 與己同體者,  非彼善知識,
 放逸而不,  沮壞懷疑惑,
 伺求其端緒,  安於善知識,
 如子臥父懷,  不為傍人聞
 當知善知識,  何故求於斷,
 生歡喜之處,  清涼稱讚歎,
 修習福利果,  清涼永息滅,
 是故求於斷。  云何離熾然?
 寂靜止息味,  知彼遠離味,
 遠離熾然惡,  飲以法喜味,
 寂滅離欲火,  是名離熾然。」

爾時,商主外道出家作是念:「沙門瞿曇知我心念。」而白佛言:「我今得入沙門瞿曇正法、律中修行梵行,出家、受具足,成比丘分不?」

佛告商主外道出家:「汝今可得於正法、律修行梵行,出家、受具足,成比丘分。」如是出家已,思惟,乃至心善解脫,得阿羅漢。

[校勘]

「語」,宋、元、明三本作「說」。

「仙」,明本作「僊」。

「別」,大正藏原為「明」,今依據宋、元、明三本改作「別」。

「者」,聖本作「言」。

「教」,大正藏原為「問」,今依據明本改作「教」。

「刪」,宋、元、明、聖四本作「那」。

「耆」,宋、元、明、聖四本作「逸」。

大正藏校勘此處作「(是名……體)三句散文【聖】」。

「聞」,聖本作「間」。

「正」,聖本作「政」。

[註解]

年耆根熟:年老、感官老化。

意論:即臆論。不直接了當的提問,而是迂迴含蓄而問。即意有所指。

富蘭那迦葉:外道六師之一,否認善、惡的業報,認為殺生、偷盜、邪淫、妄語等種種惡事不會有罪報;作種種善事,也不會有好報。可說是無因果、無道德論者。又譯為「不蘭迦葉」。

末迦梨瞿舍利子:外道六師之一,認為人的際遇,不是由自己的意志、行為造成的,一切隨命運擺布,努力是徒然的。無論愚智,都要輪迴受諸苦樂,直到八萬四千大劫後,就自然得到解脫。因此也否定因果論,認為人所作的善事惡事都是徒然。可說是宿命論者。又譯為「末伽梨憍舍利」、「瞿耶樓」。

刪闍耶毘羅坻子:外道六師之一。認為所謂真理只不過是主觀上以為是真的,要不陷於主觀的執著,最穩當的做法是不肯定自己的立場。這一派沒有自己固定的主張,而是仗著語言的技巧去駁倒對手,如同中國的「白馬非馬論」一般。可說是懷疑論、不可知論者。

阿耆多枳舍欽婆羅:外道六師之一,認為人是由地、水、火、風四大元素造成,死後還歸地、水、火、風,全部敗壞,一了百了,沒有來生。作善作惡都沒有報應,所以不須布施乃至祭祀,只管追求快樂,而否定道德。可說是順世派、唯物快樂主義者。又譯為「阿浮陀翅舍金披羅」、「阿夷耑」。

迦羅拘陀迦栴延:外道六師之一,認為眾生的存在有七種成分是真實的:地、水、火、風、苦、樂、命。這七種成分不必靠任何條件產生,而能安住不變。因此,縱使用刀砍頭,也不會死,因為刀只是在七法之中穿過罷了。因此也沒有揮刀的人,也沒有被砍的人,否定善惡觀念、道德觀念。可說是無因論的實有論者。又譯為「伽拘羅迦氈延」、「婆浮陀伽旃那」、「波休迦栴」。

尼乾陀若提子:印度外道六師之一。耆那教的創始人。主張苦樂、罪福等皆由前世所造,必須以苦行償還,要脫離輪迴,必須修苦行,等苦行成就、舊業消滅,新業不生時,生命就回復清淨,捨離肉體、獲得解脫。此派與其餘五派相比,較類似佛教提倡修行,但主張命與非命二元論,而不是因緣論,所主張的極端苦行也是佛教所反對的。又稱筏馱摩那、尼揵陀若提子,或單稱若提子、尼乾子。

服習:受用、享用。

耆舊:年高而有才德的人。

詎復能了:豈能了解?

制:自制。

沮壞:敗壞。

伺求其端緒:等待(犯過失的)機會??。「端緒」:頭緒、端倪之意。

[對應經典]

 

(九七九)[0253c24]

如是我聞:

一時,佛住俱夷那竭國力士生處堅固雙樹林中。

爾時,世尊涅槃時至,告尊者阿難:「汝為世尊於雙樹間敷繩床,北首,如來今日中夜於無餘涅槃般涅槃。」

爾時,尊者阿難奉教,於雙樹間敷繩床,北首,訖,來詣佛所,稽首佛足,退住一面,白佛言:「世尊!已於雙樹間敷繩床,北首。」

爾時,世尊詣雙樹間,於繩床上北首右脅而臥,足足相累念明想,正念、正智。

時,俱夷那竭國有須跋陀羅外道出家,百二十歲,年耆根熟,為俱夷那竭國人恭敬供養,如阿羅漢。彼須跋陀羅出家聞世尊今日中夜當於無餘涅槃而般涅槃,然我有所疑,希望而住,沙門瞿曇有力,能開覺我,我今當詣沙門瞿曇,問其所疑。即出俱夷那竭,詣世尊所。

爾時,尊者阿難於園門外經行。時,須跋陀羅語阿難言:「我聞沙門瞿曇今日中夜於無餘涅槃而般涅槃,我有所疑,希望而住,沙門瞿曇有力,能開覺我。若阿難不憚勞者,為我往白瞿曇,少有閑暇,答我所問?」

阿難答言:「莫逼世尊,世尊疲極。」

如是須跋陀羅再三請尊者阿難,尊者阿難亦再三不許。

須跋陀羅言:「我聞古昔出家耆年大師所說,久久乃有如來、應、等正覺出於世間,如曇鉢花。而今如來中夜當於無餘涅槃界而般涅槃,我今於法疑,信心而往,沙門瞿曇有力,能開覺我,若阿難不憚勞者,為我白沙門瞿曇。」

阿難復答言:「須跋陀羅!莫逼世尊,世尊今日疲極。」

爾時,世尊以天耳聞阿難與須跋陀羅共語來往,而告尊者阿難:「莫外道出家須跋陀羅,令入問其所疑。所以者何?此是最後與外道出家論議,此是最後得證聲聞善來比丘,所謂須跋陀羅。」

爾時,須跋陀羅,聞世尊為開善根,歡喜增上,詣世尊所,與世尊面相問訊慰勞已,退坐一面,白佛言:「瞿曇!凡世間入處,謂富蘭那迦葉等六師,各作如是:『此是沙門,此是沙門。』云何?瞿曇!為實各各有是宗不?」

爾時,世尊即為說偈言:

「始年二十九,  出家修善道,
 成道至於今,  經五十餘年,
 三昧明行具,  常修於淨戒,
 離斯少道分,  此外無沙門。」

佛告須跋陀羅:「於正法、律不得八正道者,亦不得初沙門,亦不得第二、第三、第四沙門。須跋陀羅!於此法、律得八正道者,得初沙門,得第二、第三、第四沙門,除此已,於外道無沙門,斯則異道之師,沙門、婆羅門耳。是故,我今於眾中作師子吼。」

說是法時,須跋陀羅外道出家遠塵離垢,得法眼淨。爾時,須跋陀羅見法、得法、知法、入法,度諸狐疑,不由他信,不由他度,於正法、律得無所畏。從坐起,整衣服,右膝著地,白尊者阿難:「汝得善利,汝得大師,為大師弟子,為大師法雨,雨灌其頂。我今若得於正法、律出家、受具足,得比丘分者,亦當得斯善利。」

時,尊者阿難白佛言:「世尊!是須跋陀羅外道出家今求於正法、律出家、受具足,得比丘分。」

爾時,世尊告須跋陀羅:「此比丘來修行梵行。」

彼尊者須跋陀羅即於爾時出家,即是受具足,成比丘分。如是思惟,乃至心善解脫,得阿羅漢。

時,尊者須跋陀羅得阿羅漢,解脫樂覺知已,作是念:「我不忍見佛般涅槃,我當先般涅槃。」時,尊者須跋陀羅先般涅槃已,然後世尊般涅槃。

佛陀火化塔的遺跡。照片取自 https://en.wikipedia.org/wiki/Kushinagar_district

[校勘]

「俱夷那竭國力士」,巴利本作 Kusināraka Malla。

宋、元、明三本無「樹」字。

「已」,聖本作「以」。

「繫」,宋、元、明、聖四本作「計」。

「須跋陀羅」,巴利本作 Subhadda。

「開」,聖本作「開門」。

「優」,聖本作「憂」。

「往」,大正藏原為「住」,今依據宋、元、明三本改作「往」。

「議」,聖本作「義」。

大正藏無「聞」字,今依據宋、元、明三本補上。

「成」,大正藏原為「至」,今依據前後文改作「成」。

大正藏無「法」字,今依據明本補上。

[註解]

俱夷那竭:古代印度末羅國城名,在中印度的東北方,佛陀在此城的娑羅園雙樹間圓寂。又作俱尸那竭、拘尸那竭、拘尸城、拘夷那竭、鳩尸那竭。按:俱夷那竭城是末羅(力士)國末羅(力士)種族的發源地,在這裡是以發源地代國名。

北首:頭在北,腳朝南。

無餘涅槃:完全斷絕煩惱、生死,指解脫者的去世。

般涅槃:「般」為完全,「涅槃」為滅除煩惱、生死。此處特指解脫者的去世。

奉教:受佛吩咐。

足足相累:(膝蓋彎曲)將左腳放在右腳上。

繫念明想:連續不斷地念著光明的相。「明想」即觀想出的光明,修行人可以念著這光明的相,以攝守心念。

須跋陀羅:比丘名,在佛陀般涅槃前受教化證得阿羅漢果,隨即早佛入滅。又作「須拔」。

希望而住:住,停止。此為疑惑能得到解決之意。

疲極:疲倦。這裡的「極」特指「倦」的意思。

優曇鉢花:優曇鉢樹的花,此樹若佛不出世,則只結子而無花,諸佛出世才有花。這裏指佛陀出世如優曇鉢花的希有,於一切劫中難值遇。

遮:阻擋。

凡世間入處:對於世間六入處(的法)。

宗:主張。

此是沙門,此是沙門:(我說的法)才是真正的沙門道。

為實各各有是宗不:他們各個都如自稱的證知了呢?或是都未證知?或是有些人證知了有些人未證知?

明行具:即如來十號中的「明行足」,指智慧(宿命明、天眼明、漏盡明等三明)與行為(戒、定等)皆圓滿具足。

初沙門:此指初果。

第二、第三、第四沙門:此指二果、三果、四果。初果至四果又稱為四沙門果。

空:虛的,空洞的。

[對應經典]

 

[進階辨正]

[導讀:雜相應 (1/2)]

《雜阿含經》「雜相應」的內容為本卷第980~992經和卷47第1241~1245經,「雜」有「小而花樣多」的意思,也是這些經文的特色。

(九八〇)[0254c02]

如是我聞:

一時,佛在跋耆人間遊行,至毘舍離國,住獼猴池側重閣講堂。時,毘舍離國有眾多賈客,欲向怛剎尸羅國,方便莊嚴。是眾多賈客聞世尊於跋耆人間遊行,至毘舍離國,住獼猴池側重閣講堂。聞已,來詣佛所,稽首佛足,退坐一面。佛為諸賈客種種說法,示、教、照、喜;示、教、照、喜已,默然而住。

時,諸賈客從坐起,整衣服,為佛作禮,合掌白佛言:「世尊!我等諸賈客方便莊嚴,欲至怛剎尸羅國,唯願世尊與諸大眾明旦受我供養。」

爾時,世尊默然而許。

時,諸賈客知世尊受請已,從坐起,禮佛足,各還自家,辦種種淨美飲食,敷床座,安置淨水。晨朝遣使,白佛:「時到。」

爾時,世尊與諸大眾著衣持鉢。詣諸賈客所,就座而坐。

時,諸賈客以淨美飲食自手供養。食畢洗鉢訖,取卑小床,於大眾前坐,聽佛說法。

爾時,世尊告諸賈客:「念佛法僧恐怖則除汝等當行於曠野中,有諸恐怖,心驚毛豎。爾時,當念如來事,謂如來、應、等正覺……乃至佛、世尊。如是念者,恐怖則除。又,念法事,佛正法、律,現法能離熾然,不待時節,通達親近,緣自覺知。又,念僧事,世尊弟子善向、正向……乃至世間福田。如是念者,恐怖即除。

「過去世時,天、阿須輪共鬥。時,天帝釋告諸天眾:『汝等與阿須輪[*]共鬥戰之時,生恐怖者,當念我,名摧伏幢。念彼幢時,恐怖得除。若不念我幢者,當念伊舍那天子幢;若不念伊舍那天子幢者,當念婆留那天子幢。念彼幢時,恐怖即除。』如是,諸商人,汝等於曠野中,有恐怖者,當念如來事、法事、僧事。」

爾時,世尊為諸毘舍離賈客說供養隨喜偈:

「供養比丘僧,  飲食隨時服
 專念諦思惟,  正知而行捨。
 淨物良福田,  汝等悉具足,
 緣斯功德利,  長夜獲安樂。
 發心有所求,  眾利悉皆應,
 兩足四足安,  道路往來安。
 夜安晝亦安,  一切離諸惡,
 如沃壤良田,  精純好種子。
 溉灌以時澤,  收實不可量,
 淨戒良福田,  精餚膳種子。
 正行以將順,  終期妙果成,
 是故行施者,  欲求備眾德。
 當隨智慧行,  眾果自然備,
 於明行足尊,  正心盡恭敬。
 種殖眾善本,  終獲大福利,
 如實知世間,  得具備正見。
 具足見正道,  具足而昇進,
 遠離一切垢,  逮得涅槃道,
 究竟於苦邊,  是名備眾德。」

爾時,世尊為諸毘舍離賈客說種種法,示、教、照、喜已,從坐起去。

[校勘]

大正藏無「而」字,今依據宋、元、明三本補上。

「輪」,宋、元、明三本作「倫」。[*]

「服」,聖本作「耶」。

「知」,宋、元、明三本作「智」。

「順」,聖本作「領」。

「期」,宋、聖二本作「斯」。

[註解]

跋耆:古代印度十六大國之一,位於當時的中印度,摩竭提國的北方,當今印度東北部,是由八個種族組成的聯邦共和國,又稱為「金剛國」,首都是毘舍離。又譯為拔耆、跋祇、跋闍。

賈客:商人。

方便莊嚴:將衣物裝束整齊(以出遠門)。「莊嚴」指裝束整齊。

卑小床:矮的座位。又譯為「卑床」、「小床」。

善向、正向……乃至世間福田:此段省略了中間的經文,詳見卷三十三第931經關於念僧的經文。

阿須輪:阿修羅。

幢:在高舉的竿柱繫上絲帛作圓桶狀的旗幟。原為戰場上用來統領軍隊、顯揚軍威的物品,在佛教則用以顯示三寶威德、讓人憶念三寶。

伊舍那:帝釋天左側的天王。(另有伊舍那天是色界頂的第四禪天的天王,又譯為大自在天、摩醯首羅天。)

婆留那:帝釋天右側的天王。

淨物:正命所賺取的財物。

行施:布施。

[對應經典]

[讀經拾得]

本經中佛陀教商人們在曠野覺得恐怖時可念三寶,也可和其他教在日常生活中修行「六念」的經文互相參照,例如《雜阿含經》卷三十第857經:「若住、若行、若坐、若臥,乃至妻子俱,常當繫心此三昧念。」(CBETA, T02, no. 99, p. 218, b10-11)

另外如卷三十第849經等經所述,佛弟子修行六念可逐漸完成七覺支,以「念佛」為例,念佛成就念覺支,念覺支可增長擇法覺支、精進覺支,進一步則能長養喜覺支等。有念覺支自然不被心中幻想出的恐懼所左右,有擇法覺支而可擇離恐懼,甚至有喜覺支的歡悅自然完全沒有恐懼,因此從理論上的分析可知念佛自然能無有恐怖。

實務上,念佛若不能提起正念(念覺支),則代表還未能掌握念佛的訣竅,須要多加練習,或改練習六念中的其他項(例如念戒),直到能將六念應用在日常生活中,以減少貪瞋癡。

(九八一)[0255a25]

如是我聞:

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

爾時,世尊告諸比丘:「若比丘住於空閑、樹下、空舍,有時恐怖,心驚毛豎者,當念如來事及法事、僧事……」如前廣說。「念如來事、法事、僧事之時,恐怖即除。

「諸比丘!過去世時,釋提桓因與阿修羅共戰。爾時,帝釋語諸三十三天言:『諸仁者!諸天與阿修羅共鬥戰時,若生恐怖,心驚毛豎者,汝當念我伏敵之幢。念彼幢時,恐怖即除。』如是。比丘!若於空閑、樹下、空舍而生恐怖,心驚毛豎者,當念如來,如來、應、等正覺……乃至佛、世尊。彼當念時,恐怖即除。所以者何?彼天帝釋懷貪、恚、癡,於生、老、病、死、憂、悲、惱、苦不得解脫,有恐怖、畏懼、逃竄、避難,而猶告諸三十三天令念我摧伏敵幢,況復如來、應、等正覺……乃至佛、世尊,離貪、恚、癡,解脫生、老、病、死、憂、悲、惱、苦,無諸恐怖、畏懼、逃避,而不能令其念如來者,除諸恐怖?」

佛說是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校勘]

大正藏無「與」字,今依據宋、元、明三本補上。

[註解]

而不能令其念如來者,除諸恐怖:(念天帝釋都可以讓其子民消除恐懼心了,)念佛怎麼會不能讓人消除恐懼心呢?「而」字在這句中意思是「難道」。

[對應經典]

[讀經拾得]

前一經是教商人們在曠野覺得恐怖時可念三寶,因為商人旅行各處常經過人跡罕至的地方;本經是教出家眾在沒有人煙的地方若覺得恐怖也可念三寶,因為出家眾常會在阿練若處(寂靜無人的地方)修行。

[進階辨正]

(九八二)[0255b15]

如是我聞:

一時,佛住娑枳國安闍那林中。

爾時,世尊告尊者舍利弗:「我能於法略說、廣說,但知者難。」

尊者舍利弗白佛言:「唯願世尊略說、廣說、法說,於法實有解知者。」

佛告舍利弗:「若有眾生於自識身及外境界一切相無我、我所、我慢繫著使,乃至心解脫、慧解脫現法自知作證具足住者;於此識身及外境界一切相,無有我、我所、我慢使繫著,故我心解脫、慧解脫,現法自知作證具足住。

「舍利弗!彼比丘於此識身及外境界一切相,無有我、我所見、我慢繫著使,及心解脫、慧解脫,現法自知作證具足住;

於此識身及外境界一切相,無有我、我所見、我慢繫著使,彼心解脫、慧解脫,現法自知作證具足住

「舍利弗!若復比丘於此識身及外境界一切相,無有我、我所見、我慢繫著使,彼心解脫、慧解脫,現法自知作證具足住。

「舍利弗!若復比丘於此識身及外境界一切相,無我、我所見、我慢繫著使,彼心解脫、慧解脫,現法自知作證具足住;於此識身及外境界一切相,無我、我所見、我慢繫著使,彼心解脫、慧解脫,現法自知作證具足住。舍利弗!是名比丘斷愛縛結、慢無間等,究竟苦邊。

「舍利弗!我於此有餘說,答波羅延富鄰尼迦所問

「世間數差別,  安所遇不動
 寂靜離諸塵,  拔根本無明
 已度三有海,  無復老死患。」

佛說是經已,尊者舍利弗聞佛所說,歡喜隨喜,即從坐起,作禮而去。

[校勘]

「心解脫」,巴利本作 Cetovimutti。

「慧解脫」,巴利本作 Paññāvimutti。

聖本無「見」字。

「彼」,宋、元、明、聖四本作「及」。

「波羅延富鄰尼迦所問」,巴利本作 Pārāyane Puṇṇakapañhe。

「本無明」,大正藏原為「無悕望」,今依據聖本改作「本無明」。

[註解]

廣說:詳細說明。

法說:解說正法。例如說明如實知見的緣起法。

識身及外境界一切相:「有識的身體」及「身外的一切境界、形相」。

無我、我所、我慢繫著使:沒有「(識身是)恆常不變的自我」的見解,沒有「(外境界一切相可由)恆常不變的自我所擁有」的見解,解脫「自我中心、傲慢」的煩惱的繫縛。??【的見解】需要嗎?

現法自知作證: 這一生就體證。

具足住:入(達成)並保持著。又譯為「成就遊」。

於此識身……具足住:比對本經的對應經典,重複的這幾句可能是誤抄重複的冗文。 ??(待未來仔細確認。)

慢無間等:洞察而完全地破除我慢。又譯為「正慢無間等」、「正無間等」。

答波羅延富鄰尼迦所問:經名,「波羅延」是音譯,義譯為「到彼岸」,是十六位婆羅門學徒與佛陀的問答集。「富鄰尼迦」是十六位婆羅門學徒中第三位發問的。此經相當於南傳《小部尼柯耶.經集》〈彼岸道品5〉第4經,此事件也記錄於《賢愚經》卷十二〈波婆離品50〉。

安所遇不動:心得止息故能隨遇而安,不起煩惱。

三有:欲有、色有、無色有,即三界。「有」是存在的意思。

[對應經典]

 

[進階辨正]

(九八三)[0255c16]

如是我聞:

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

爾時,尊者阿難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獨一靜處。如是思惟:「或有一人作如是念,我於此識身及外境界一切相,無有我、我所見、我慢繫著使,及心解脫、慧解脫,現法自知作證具足住;於此識身及外境界一切相,無有我、我所見、我慢繫著使,我當於彼心解脫、慧解脫,現法自知作證具足住。」

爾時,尊者阿難晡時從禪覺,詣世尊所,稽首禮足,退坐一面,白佛言:「世尊!我獨一靜處,作是思惟:『若有一人作如是言:「我此識身及外境界一切相……」乃至自知作證具足住。』」

佛告阿難:「如是,如是,若有一人作如是念:『我此識身及外境界一切相,無有我、我所見、我慢繫著使,及心解脫、慧解脫,現法自知作證具足住。』阿難!彼比丘於此識身及外境界一切相,無有我、我所見、我慢繫著使,及心解脫、慧解脫,現法自知作證具足住;於此識身及外境界一切相,無有我、我所見、我慢繫著使,及彼心解脫、慧解脫,現法自知作證具足住。

「阿難!若復比丘於此識身及外境界一切相,乃至自知作證具足住,是名比丘斷愛縛結、慢無間等,究竟苦邊。

「阿難!我於此有餘說,答波羅延憂陀耶所問

「斷於愛欲想,  憂苦亦俱離,
 覺悟於睡眠,  滅除掉悔蓋,
 捨貪恚清淨,  現前觀察法,
 我說智解脫,  滅除無明闇。」

佛說是經已,尊者阿難聞佛所說,歡喜隨喜,作禮而去。

[校勘]

大正藏無「若」字,今依據宋、元、明三本補上。

「貪」,宋、元、明、聖四本作「念」。

「作禮」,大正藏原為「禮佛」,今依據宋、元、明、聖四本改作「作禮」。

[註解]

答波羅延憂陀耶所問:經名,「波羅延」是音譯,義譯為「到彼岸」,是十六位婆羅門學徒與佛陀的問答集。「憂陀耶」是十六位婆羅門學徒中第十三位發問的。此經相當於南傳《小部尼柯耶.經集》〈彼岸道品5〉第14經,此事件也記錄於《賢愚經》卷十二〈波婆離品50〉。

覺悟於睡眠:「睡眠」,滅除睡眠昏沉蓋。

[對應經典]

 

(九八四)[0256a17]

如是我聞:

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

爾時,世尊告諸比丘:「我今當說愛為、為膠、為、為藕根。此等能為眾生障、為、為膠、為守衛、為覆、為閉、為塞、為闇冥、為狗腸、為亂草、為絮,從此世至他世,從他世至此世,往來流轉,無不轉時。諸比丘!何等愛為網、為膠,乃至往來流轉,無不轉時?謂有我故有:欲我爾我有我無我異我當我不當我、欲我、當爾時當異異我或欲我或爾我或異或然或欲然或爾然或異,如是十八愛行從內起。

「比丘!言有我,於諸所有,言我、欲我、爾,乃至十八愛行從外起,如是總說十八愛行。

「如是三十六愛行,或於過去起,或於未來起,或於現在起,如是總說百八愛行

「是名為愛、為網、為膠、為泉、為藕根,能為眾生障、為蓋、為膠、為守衛、為覆、為閉、為塞、為闇冥、為狗腸、為亂草、為絮,從此世至他世,從他世至此世,往來流轉[*],無不轉時。」

佛說是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CBETA本經新版對十八愛行標點、修訂改動頗多,定義也因而變動。經文與註釋可能要重新編輯?? ywliu )

[校勘]

「障」,宋、元、明三本作「礙」。

「轉」,大正藏原為「馳」,今依據明本改作「轉」。[*]

大正藏無「時」字,今依據元、明二本補上。

「我」,宋、元、明三本作「時」。

「有我故有:我、欲我……或異」四十七字,巴利本作 Asmīti sati, itthasmīti hoti, evasmīti hoti, aññathasmīti hoti, asasmīti hoti, satasmīti hoti, santi hoti, itthṃ santi hoti, evaṃ santi hoti, aññathā santi hoti, api ha santi hoti, api itthaṃ santi hoti, api evaṃ santi hoti, api aññathā santi hoti, bhavissanti hoti, itthaṃ bhavissanti hoti, evam bhavissanti hoti, aññathā bhavissanti hoti,。

[註解]

網:網、膠、守衛,形容愛捕獲、沾黏,障礙眾生出脫輪迴。

泉:形容愛如水蔓延的特性。

藕根:藕根、狗腸、亂草、絮,形容愛盤根錯節、糾纏複雜的特性。

蓋:蓋、覆、閉、塞、闇冥,形容愛遮蔽、覆蓋、黑暗的特性。

無不轉時:一再輪迴無終止。

我:有我,我存在。

欲我:我是這樣的人。

爾我:我正是這樣的人。

有我:我持續常住。

無我:我消散無常。

異我:我不是這樣的人。

當我:我將可能存在。

不當我:我將不存在。

當爾時:我將會正是這樣的人。

當異異我:我將會不是這樣的人。

或欲我:願我將是這樣的人。

或爾我:願我將正是這樣的人。

或異:願我將不是這樣的人。

或然:我將會成為。

或欲然:我將會成為這樣的人。

或爾然:我將會這是這樣的人的人。

或異:我將不會這是這樣的人。

十八愛行:「愛行」南傳作「渴愛思潮」(taṇhāvicaritāni,另譯為「渴愛伺察;愛伺」),菩提比丘長老英譯為「渴愛之流」(currents of craving):1.有我(我存在)2.欲我(我是這樣的人)3.爾我(我正是這樣的人)4.有我(我持續常住)5.無我(我消散無常)6.異我(我不是這樣的人)7.當我(我將可能存在)8.不當我(我將不存在)9.欲我(我將會是這樣的人)10.當爾時(我將會正是這樣的人)11.當異異我(我將會不是這樣的人)12.或欲我(願我將是這樣的人)13.或爾我(願我將正是這樣的人)14.或異(願我將不是這樣的人)15.或然(我將會成為)16.或欲然(我將會成為這樣的人)17.或爾然(我將會這是這樣的人的人)18.或異(我將不會這是這樣的人)之觀念。

三十六愛行:從內起的十八愛行,加上從外起的十八愛行,總共三十六種愛行。

百八愛行:三十六愛行再區分為從過去、未來、現在而生起渴愛,因此總共一百零八種愛行。

[對應經典]

[讀經拾得]

c.f. 北傳「十八愛行」之法說及義說 http://buddhism.lib.ntu.edu.tw/FULLTEXT/JR-BJ001/03_01.htm

(九八五)[0256b08]

如是我聞:

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

爾時,世尊告諸比丘:「有從愛生愛,從愛生恚;從恚生愛,從恚生恚。

「云何為從愛生愛?謂有一於眾生有喜、有愛、有、有可意,他於彼有喜、有愛、有念、有可意隨行此,作是念:『我於彼眾生有喜、有愛、有念、有可意,他復於彼有喜、有愛、有念、有可意隨行故,我於他人復生於愛。』是名從愛生愛。

「云何從愛生恚?謂有一於眾生有喜、有愛、有念、有可意,而他於彼不喜、不愛、不念、不可意隨行此,作是念:『我於眾生有喜、有愛、有念、有可意,而他於彼不喜、不愛、不念、不可意隨行故,我於他而生瞋恚。』是名從愛生恚。

「云何為從恚生愛?謂有一於眾生不喜、不愛、不念、不可意,他復於彼不喜、不愛、不念、不可意隨行故,我於他而生愛念,是名從恚生愛。

「云何從恚生恚?謂有一於眾生不喜、不愛、不念、不可意,而他於彼有喜、有愛、有念、有可意隨行此,作是念:『我於彼眾生不喜、不愛、不念、不可意,而他於彼有喜、有愛、有念、有可意隨行,我於他所問起瞋恚。』是名從恚生恚。

「若比丘離欲、惡不善法,有覺有觀,乃至初禪、第二、第三、第四禪具足住者,從愛生愛、從恚生恚、從恚生愛、從愛生恚已斷已知,斷其根本,如截多羅樹頭,無復生分於未來世成不生法

「若彼比丘盡諸有漏,無漏心解脫、慧解脫,現法自知作證:『我生已盡,梵行已立,所作已作,自知不受後有。』當於爾時,不自舉,不還舉,不起塵,不熾然,不嫌彼。

「云何自舉?謂見色是我、色異我、我中色、色中我。受、想、行、識亦復如是,是名自舉。云何不自舉?謂不見色是我、色異我、我中色、色中我。受、想、行、識亦復如是,是名不自舉。云何還舉?謂於罵者還罵,瞋者還瞋,打者還打,觸者還觸,是名還舉。云何不還舉?謂於罵者不還罵,瞋者不還瞋,打者不還打,觸者不還觸,是名不還舉。

「云何起塵?謂有我、我欲,乃至十八種愛,是名起塵。云何不起塵?謂無我、無我欲,乃至十八愛不起,是名不起塵。

「云何熾然?謂有我所、我所欲,乃至外十八愛行,是名熾然。云何不熾然?謂無我所、無我所欲,乃至無外十八愛行,是名不熾然。

「云何嫌彼?謂見我真實起,於我慢、我欲、我使不斷不知,是名嫌彼。云何不嫌彼?謂不見我真實,我慢、我欲、我使已斷已知,是名不嫌彼。」

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校勘]

「隨行」,巴利本作 Samudācaranti。

宋本無「已」字。

「未」,聖本作「來」。

「不還舉」,大正藏原無此三字,今依據前後文補上。

「謂於」,大正藏原作「謂」,宋、元、明三本作「謂於」,聖本作「謂尊者」,今依據宋、元、明三本改作「謂於」。

「知」,宋、元二本作「如」。

[註解]

念:(能讓人) 惦記的;在意的。

可意:合意的;可愛的。

無復生分:不再有出生的因素;不再有來生。

自舉:自己抬舉自己;驕傲自大。

還舉:反擊。

起塵:起煩惱。

我欲:我想要;因為認為五陰有我而有的貪欲。

我使:我煩惱;因為認為五陰有我而有的煩惱。「使」即結使、煩惱。

[對應經典]

[讀經拾得]

  • 本經所說的四種愛恨交織,有什麼生活上的例子?
  1. 從愛生愛:有共同的興趣、嗜好,而成為好友、情人、甚至夫妻。
  2. 從愛生恚:我愛的他不愛,因此敵視對方,例如某些一神教信徒敵視異教徒。
  3. 從恚生愛:俗諺:「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4. 從恚生恚:我不愛的他愛,因此敵視對方,例如政治狂熱份子仇視立場相反的人。
  • 四禪可斷愛恨交織的根本嗎?

本經提到證得初禪至四禪,而能對於愛恨交識「已斷已知,斷其根本,如截多羅樹頭,無復生分,於未來世成不生法」。然而佛法一般是說初禪至四禪對於愛恨的捨離不是永久的,出定後還是會緣生愛恨,為何此經說可「已斷已知,斷其根本」?相對應的南傳經文是說證得初禪至四禪「這時」不起愛恨交織,直到證阿羅漢後才「已斷已知,斷其根本」,次序較為合理。

也可參考《雜阿含經》卷二十二第586經,天人說:「猶如利劍害,如頭火燃,斷除貪欲火,正念求遠離。」佛陀則表示應該要:「斷除於後身,正念求遠離。」

(九八六)[0256c27]

如是我聞:

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

爾時,世尊告諸比丘:「有二事斷難持。何等為二?若俗人非人處,於衣、食、床臥,資生眾具持彼斷者,是則難行。又,比丘非家出家,斷除貪愛,持彼斷者,亦甚難行。」

爾時,世尊即說偈言:

「世間有二事,  持斷則難行,
 是真諦所說,  等正覺所知。
 在家財入出,  衣食等眾具,
 世間貪愛樂,  持斷者甚難。
 比丘已離俗,  信非家出家,
 滅除於貪愛,  持斷亦難行。」

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註解]

有兩事斷難持:有兩種「捨斷」難於持續堅守。

俗人:在家人。

非人處:沒人的地方。

資生眾具:生活用品。

持彼斷者:捨斷這些資生眾具。

[對應經典]

[讀經拾得]

本經提到在家人若能離於群眾並且持斷衣、食、床臥等資生眾具,相當難得。在家佛弟子通常持守五戒,若如本經所說而樂於獨居,「不邪淫」可進一步為「不淫欲」,而達成八關齋戒的前五戒,獨居也易於持守八關齋戒的第六戒「不塗香華鬘、不歌舞觀聽」;本經所說的持斷「衣食、床臥、資生眾具」,則可對應到八關齋戒的第七、八戒「不坐臥高廣大床」、「不非時食」。也就是說,持八關齋戒的在家人即為佛陀稱許難能可貴的在家人。

本經中佛陀所讚嘆難能可貴的,即包含「身在家、心出家」及「身出家、心出家」的二種修行人。

(補充:在家斷物資的享受,難;出家斷貪愛,更難)

[進階辨正]

(九八七)[0257a11]

如是我聞:

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

爾時,世尊告諸比丘:「我於二法依止多住。云何為二?於諸善法未曾知足,於斷未曾遠離,於善法不知足故,於諸斷法未曾遠離故,乃至肌消肉盡,筋連骨立,終不捨離精勤方便,不捨善法,不得未得,終不休息未曾於劣心生歡喜,常樂增進,昇上上道。如是精進住故,疾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等。比丘!當於二法依止多住,於諸善法不生足想;依於諸斷,未曾捨離,乃至肌消肉盡,筋連骨立,精勤方便,堪能修習善法不息。是故,比丘!於諸下劣生歡喜想,當修上上昇進多住。如是修習不久,當得速盡諸漏,無漏心解脫、慧解脫,現法自知作證:『我生已盡,梵行已立,所作已作,自知不受後有。』」

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註解]

於諸善法未曾知足,於斷未曾遠離:修行各種善法而不以為足,捨斷(各種惡法)而從不放棄。

休息:止息。

未曾於劣心生歡喜:對生起的卑劣念頭不曾有得意的心態。

上上道:勝妙之道。

依止多住:經常安住在。

筋連骨立:瘦骨嶙峋。

於諸下劣生歡喜想,當修上上昇進多住:如果於各種不善的事歡喜,就得要修行提升以進步,多多努力以穩固修行。(*這句話有矛盾,參考印順導師之《雜阿含經論彙編》下 與莊春江居士之雜阿含同經經文,都判為漏了【勿】一字;即「於諸下劣【勿】生歡喜想」。--Kevin) (DL:這段文字經詢問CBETA,他們查詢高麗藏、磧砂藏、永樂北藏都和大正藏一樣,沒有「勿」這個字)

[對應經典]

[讀經拾得]

本經所述與「四正勤」意義相近,四正勤是(1)已生惡令斷滅、(2)未生惡令不生、(3)未生善令生起、(4)已生善令增長。

(九八八)[0257a28]

如是我聞:

一時,佛住王舍城迦蘭陀竹園。

爾時,釋提桓因形色絕妙,於後夜時來詣佛所,稽首佛足,退住一面。天身威力,光明遍照迦蘭陀竹園。

時,釋提桓因白佛言:「世尊!世尊曾於隔界山石窟中說言:『若有沙門、婆羅門無上愛盡解脫、心善解脫,彼邊際、究竟邊際、離垢邊際、梵行畢竟。』云何為比丘邊際、究竟邊際、離垢邊際、梵行畢竟?」

佛告天帝釋:「謂比丘若所有受覺,若苦、若樂、若不苦不樂,彼諸受集、受滅、受味、受患、受出如實知;如實知已,觀察彼受無常,觀生滅、觀離欲、觀滅盡、觀捨;如是觀察已,則邊際,究竟邊際、離垢邊際、梵行畢竟。拘尸迦!是名比丘於正法、律邊際、究竟邊際、離垢邊際、梵行畢竟。」

乃至天帝釋聞佛所說,歡喜隨喜,作禮而去。

[校勘]

「釋提桓因」,巴利本作 Sakka devānaṃ Inda。

宋、元、明三本無「若」字。

「苦」,宋、元、明、聖四本作「苦若」。

[註解]

隔界山石窟:王舍城東邊隔界山上的一個石窟,天帝釋曾在此問法,是佛陀時代王舍城地區的五個佛教精舍之一。又作「界隔山天帝釋石窟」、「毘陀山因陀娑羅窟」、「鞞陀提山因陀羅石室」。

愛盡解脫:滅盡一切的貪愛而獲得解脫。

畢竟:圓滿。??註解範圍是邊際or畢竟

拘尸迦:天帝釋過去世身為人時姓「拘尸迦」,清淨布施而得到成為天主的果報。又譯為「憍尸迦」。

[對應經典]

[讀經拾得]

本經記載佛陀為天帝釋講解愛盡解脫之義:如實知三受的集、滅、味、患、離後,觀其無常、無欲、滅、捨離,而得解脫。

從十二因緣的分析來看,覺悟而徹底切斷了「受」支的執著,自然不生「愛」支,而得以「愛盡解脫」。

同一個事件,在不同經文有時可看到不同角度的側寫。例如《雜阿含經》卷十九第505經提到,大目揵連尊者想知道天帝釋隨喜佛陀解說「愛盡解脫」的背景,就以神通上三十三天請問天帝釋。可惜,天帝釋已經忘記了。《增壹阿含經》卷十〈勸請品19〉第3經以及南傳《中部尼柯耶》〈雙大品4〉第37經愛盡小經的記載,則是將佛陀講解「愛盡解脫」以及大目揵連尊者請問天帝釋這兩段事件,合在同一經中記錄。

《雜阿含經》卷二十第552經則記載訶梨聚落主長者想多了解佛陀所說愛盡解脫的法義,而請教摩訶迦旃延尊者,摩訶迦旃延尊者則表示對於六根、六境、六識等的貪著,盡、無欲、滅、息、沒,即為解脫。這回答在字面上和佛陀所說的入手處不太相同,或許是說法者視發問者的情境而以最適合的角度切入,以讓發問者受益,然而兩經所載的修行法同樣都能達到愛盡解脫。

天帝釋所提到佛陀曾在界隔山石窟的開示,出自《中阿含經》卷三十三第134經大品釋問經、又譯為《長阿含經》卷十第14經釋提桓因問經

[進階辨正]

(九八九)[0257b15]

如是我聞:

一時,佛住王舍城迦蘭陀竹園。

爾時,尊者大目揵連住耆闍崛山,後夜起經行,見有光明遍照迦蘭陀竹園。見已,作是念:「今夜或有大力鬼神詣世尊所,故有此光明。」

時,尊者大目揵連晨朝往詣佛所,稽首佛足,退坐一面,白佛言:「世尊!我於昨暮後夜出房經行,見勝光明普照迦蘭陀竹園。見已,作是念:『有何大力鬼神詣世尊所,故有此光明?』」

佛告尊者大目揵連:「昨暮後夜,釋提桓因來詣我所,稽首作禮,退坐一面。」

如上修多羅廣說,歡喜隨喜,作禮而去。

 

[註解]

修多羅:契經;佛經。「修多羅」是音譯,原義為「線」,比喻佛經能貫穿法義、使法義不散失。

[對應經典]

 

(九九〇)[0257b26]

如是我聞:

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

爾時,尊者阿難晨朝著衣持鉢,詣舍衛城,次第乞食,至鹿住優婆夷舍

鹿住優婆夷遙見尊者阿難,疾敷床座,白言:「尊者阿難令坐。」

時,鹿住優婆夷稽首禮阿難足,退住一面,白尊者阿難:「云何言世尊知法?我父富蘭那先修梵行,離欲清淨,不著香花,遠諸凡鄙;叔父梨師達多不修梵行,然其知足。二俱命終,而今世尊俱記二人同生一趣,同一受生,同於後世得斯陀含,生兜率天,一來世間,究竟苦邊。云何?阿難!修梵行、不修梵行,同生一趣、同一受生、同其後世?」

阿難答言:「姊妹!汝今且停。汝不能知眾生世間之差別,如來悉知眾生世間根之優劣。」如是說已,從坐起去。

時,尊者阿難還精舍,舉衣鉢,洗足已,往詣佛所,稽首佛足,退坐一面。以鹿住優婆夷所說廣白世尊。

佛告阿難:「彼鹿住優婆夷云何能知眾生世間根之優劣?阿難!如來悉知眾生世間根之優劣。阿難!或有一犯戒,彼於心解脫、慧解脫不如實知,彼所起犯戒無餘滅無餘沒無餘欲盡。或有一犯戒,於心解脫、慧解脫如實知,彼所起犯戒無餘滅、無餘沒、無餘欲盡。於彼籌量者言:『此亦有如是法,彼亦有是法,此則應俱同生一趣、同一受生、同一後世。』彼如是籌量者,得長夜非義饒益苦。

「阿難!彼犯戒者,於心解脫、慧解脫不如實知,彼所起犯戒無餘滅、無餘沒、無餘欲盡。當知此人是退,非勝進,我說彼人為退分。阿難!有犯戒,彼於心解脫、慧解脫如實知,彼於所起犯戒無餘滅、無餘沒、無餘欲盡。當知是人勝進不退,我說彼人為勝進分自非如來,此二有間,誰能悉知?是故,阿難!莫籌量人人而取人、善籌量人人而病人,籌量人人自招其患,唯有如來能知人耳。如二犯戒,二持戒亦如是。彼於心解脫、慧解脫不如實知,彼所起持戒無餘滅。若掉動者,彼於心解脫、慧解脫不如實知,彼所起掉無餘滅。彼若瞋恨者,彼於心解脫、慧解脫不如實知,彼所起瞋恨無餘滅。若苦貪者,彼於心解脫、慧解脫如實知,彼所起苦貪無餘滅……」穢污清淨如上說,乃至「如來能知人人」。

「阿難!鹿住優婆夷愚癡少智,而於如來一向說法,心生狐疑。云何,阿難!如來所說,豈有二耶?」

阿難白佛:「不也,世尊!」

佛告阿難:「善哉,善哉,如來說法,若有二者,無有是處。阿難!若富蘭那持戒,梨師達多亦同持戒者,所生之趣,富蘭那所不能知。梨師達多為生何趣?云何受生?云何後世?若梨師達多所成就智,富蘭那亦成就此智者,梨師達多亦不能知彼富蘭那當生何趣?云何受生?後世云何?阿難!彼富蘭那持戒勝,梨師達多智慧勝;彼俱命終,我說二人同生一趣,同一受生,後世亦同是斯陀含,生兜率天,一來生此究竟苦邊。彼二有間,自非如來,誰能得知?是故,阿難!莫量人人,量人人者,自生損減。唯有如來能知人耳。」

佛說此經已,尊者阿難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校勘]

「鹿住優婆夷」,巴利本作 Migasālā upāsikā。

「難」,大正藏原為「雖」,今依據前後文改作「難」。

「富蘭那」,巴利本作 Purāṇa。

「梨師達多」,巴利本作 Isidatta。

「兜率天」,巴利本作 Tusita。

大正藏原無「知」字,今依據宋、元、明、聖四本補上。

「智」,聖本作「知」。

「二」,元、明二本作「一」。

[註解]

次第乞食:依著次序一家一家地托缽乞求食物。又譯為「次第行乞」、「次行乞食」。

富蘭那:優婆塞名,和梨師達多是兄弟,都是波斯匿王的大臣,常供養三寶。參見卷三十第860經。

凡鄙:世俗粗俗惡劣的行為。

然其知足:然而他知足、少欲望。相當的南傳經文作「知足於自己妻子」。

根:根基;根性。

廣白:詳細告知。

無餘滅:??

無餘沒:消失而沒有剩餘,在這裡特指犯戒的事件已完全過去了。

無餘欲盡:欲望終止而沒有剩餘,在這裡特指犯戒後欲望已消退、事件已完全過去了。這全句是說在犯戒的事件已完全過去了、欲望也完全消退後,這個人不能契合真理地了知解脫。

籌量:審查;衡量

退分:屬於退敗的那類。

知有犯戒,彼於心解脫、慧解脫如實知,彼於所起犯戒無餘滅、無餘沒、無餘欲盡。當知是人勝進不退,我說彼人為勝進分:要知道,有的犯戒的人,在他犯戒的事件已完全結束、完全過去、欲望已完全消退後,契合真理地了知離貪的心的自由、智慧斷除煩惱的自由。應當知道這個人是向前進步的,我說這個人是屬於向前進步的那類人。按,犯戒時心智是被欲貪蒙閉的,不可能如實知,在犯戒的行為及欲望已完全結束後,才能藉由懺悔及進一步的修行而如實知,因此經中有「彼於所起犯戒無餘滅、無餘沒、無餘欲盡」的前提。

自非:假如不是。

有間:間:縫隙。差別之意。

莫籌量人人而取人、善籌量人人而病人,籌量人人自招其患:不要打量人們而評斷別人、愛打量人們而指責別人,打量人們是自找麻煩。其中「人人」同於「我為人人,人人為我」當中的用法,「取人」同於「以貌取人」當中的用法。

掉動:即「掉舉」,心躁動不安。

彼所起掉無餘滅:他的心躁動不安的狀態已完全結束。

苦貪:重貪。這裡的「苦」字如同在「苦讀」中的用法。

一向說法:一直以來的說法,指明確的、不變的說法。

[對應經典]

[讀經拾得]

*不宜衡量別人的優劣

本經表示不宜衡量別人的優劣,能否於心解脫、慧解脫如實知才是優劣的關鍵。而眾生的諸根差別(如來十力的第四力),與眾生往生何趣(如來十力的第九力),唯佛能知。

試將本經局部經文表解如下:

表相 諸根差別:於心解脫、慧解脫不如實知 諸根差別: 於心解脫、慧解脫如實知
犯戒者 退,非勝進。 勝進不退
持戒者(掉動者、瞋恨者、苦貪者以此類推) 退,非勝進。 勝進不退


  • 一個修梵行,一個受五欲,也可能有同樣的證果成就

對照到《雜阿含、卷34、964經》,若對三毒、十善如實知,則受五欲的在家眾許多皆證二果斯陀含(或初果須陀洹)。而修梵行的在家眾許多皆證三果阿那含。

(九九一)[0258a27]

如是我聞:

一時,佛住釋氏彌城留利邑夏安居,有餘比丘於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夏安居。時,彼比丘於晨朝著衣持鉢,入舍衛城乞食,次第至鹿住優婆夷舍,鹿住優婆夷遙見比丘來,疾敷床座,請比丘令坐,如上阿難修多羅說。

時[*],彼比丘語鹿住優婆夷:「姊妹且停,汝那得知眾生根之優劣。姊妹!唯有如來能知眾生根之優劣。」如是說已,從坐[*]起去。

時,彼比丘三月夏安居訖,作衣竟,持衣鉢,往詣彌城留利釋氏邑。到已,舉衣鉢,洗足已,往詣佛所,稽首佛足,退坐一面。以共鹿住優婆夷所論說事向佛廣說。

佛告比丘:「鹿住優婆夷云何能知世間眾生諸根優劣?唯有如來能知世間眾生諸根優劣耳。不離瞋恨、憍慢,時起貪法,不聽受法,不學多聞於法,不調伏見,不能時時起解脫心法。比丘!若復有一不離瞋慢,時起貪法,然彼聞法,修學多聞,於善調伏見,時時能起解脫心法。若思量彼,此有是法,彼有是法,此則同一趣、同一受生、同一後世;如是思量者,長得非義不饒益苦。比丘!若復彼人不離瞋慢,時時起貪法,亦不聽法,不習多聞,不調伏見,亦不時時得解脫心法,我說此人卑鄙下賤。比丘!若復彼人不離瞋慢,時時起貪法,然彼聞法,樂多聞,調伏諸見,時時能得解脫心法,我說是人第一勝妙。彼二有間,自非如來,誰能別知?是故,比丘!莫量人人……」乃至「如來能知優劣。」

「比丘!復次,有一不離瞋慢,時時起口惡行……」餘如上說。「比丘!復次,有一賢善,安樂同止欣樂明智修梵行者,樂與同止,而彼不樂聞法,乃至不時時得心法解脫,當知彼人住賢善地,不能轉進。賢善地者,謂人、天趣。復次,有一其性賢善,同止安樂,欣樂梵行,以為伴侶,樂聞正法,學習多聞,善調伏見,時時能得解脫心法,當知彼人於賢善地能轉勝進,當知此人於正法流有所堪能。此二有間,自非如來,誰能別知?是故,比丘!莫量人人,量人人者,自招其患。唯有如來能知人耳。比丘!鹿住優婆夷愚癡少智……」如上修多羅廣說。

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校勘]

「城」,宋、元、明三本作「國」。

宋、元、明三本無「衣」字。

「城」,聖本作「成」。

「起」,宋、聖二本作「趣」。

宋、元、明、聖四本無「時」字。

[註解]

夏安居:在印度夏季三個月的雨季中,出家眾禁止外出而聚居一處以致力修行。又譯為「結夏安居」、「結夏坐」、「夏坐」。

安樂同止:止,住也,與安樂同住;即「常保(心)安穩快樂」之意。

欣樂明智修梵行者,樂與同止:欣樂:仰慕。仰慕有智慧修梵行的人,歡喜與其往來、學習。

正法流有所堪能:具備悟入佛法的條件。

[對應經典]

[讀經拾得]

  • 不宜衡量別人的優劣

本經表示不宜衡量別人的優劣,能否樂聞正法、起解脫心法才是優劣的關鍵。而眾生這樣的諸根差別,唯如來能知 (如來十力的第四力) 。

試將本經局部經文表解如下:

表相 諸根差別:於心解脫、慧解脫不如實知 諸根差別:於心解脫、慧解脫如實知
不離貪、瞋、慢、口惡行(外表像壞人) 我說此人卑鄙下賤 我說是人第一勝妙
安樂同止。欣樂明智。修梵行者樂與同止。(外表是大好人) 人天善趣 人天善趣以上,有證果的潛力

(九九二)[0258c11]

如是我聞:

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

爾時,給孤獨長者來詣佛所,稽首佛足,退坐一面,白佛言:「世尊!世間有幾種福田?」

佛告長者:「世間有二種福田。何等為二?無學。」即說偈言:

「世有學無學,  大會延請
 正直心真實,  身口亦復然,
 是即良福田,  施者獲大果。」

佛說此經已,給孤獨長者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註解]

學:即「學人」,佛弟子中尚未證阿羅漢的聖者,還有法須修學,因此稱為「學人」或「有學」。

大會:以布施、供養為主的祭典。

延請:邀請。

[對應經典]

 

雜阿含經卷第三十五

[校勘]

聖本在「五」字之後有光明皇后願文。

 
agama/雜阿含經卷第三十五.txt · 上一次變更: 2024/03/18 1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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